区块链技术的布道者们所构想的“未来新世界”不会只因为这项技术的进步而实现,社会层面操作系统的升级是一个系统化的过程,需要各领域的共同探索,以及监管层面的优化升级。目前看来,建构在信用,规则和权威机构基础上的运作方式仍有其不可替代的内在的优势。某些“区块链技术布道者们”狂热宣传的“去中心化”发展道路其实是走错了方向。
去年十二月份我写的那篇广泛传播的文章,阐释过这种存粹的去中心化的方式无法解决任何的实际问题。人们大多避免去参与其中的有关技术的讨论,而是仅仅天真的希望去中心化之路可以产生公正与和谐。
我们从一个简单的事实开始切入话题:Venmo是一款免费的转账服务工具,而采用比特币转账不是免费的。然而当我在12月的文章中表达比特币的用处不大的时候,一些人竟然反驳我说Venmo和Paypal正在坑消费者的钱,我们应该使用比特币。这是多么幼稚的论断啊!
这是一个多么超现实的对比,一方面是去中心化应用的笨拙,另一方面是那些盲目崇拜者的布道式的狂热。他们都不是因为正在寻找一种便捷的、免费的方式去转账才把目光聚焦在了比特币上,然后成为了比特币的狂热追随者。事实上,我确信没有任何人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急需解决的问题,而从所谓的去中心化的技术上找到了解决方案。
零售行业中采用加密支付的商家也在逐渐的减少。那些声名远扬的巨头,比如IBM,NASDAQ,Fidelity,Swift和Walmart基本上都是在宣传上大大发力,而在具体的项目落地上迟迟没有任何进展。即使是最杰出的的区块链应用公司Ripples,在其产品中并没有落实区块链技术。揉揉你的眼睛,你没有看错哈哈,明星公司Ripple目前在实践中探索出来的最好的跨境转钱方式并不是用瑞波币!
1.区块链是并不是一种隐喻,或者说咒语。
为什么热情的布道者会崇拜这么一种在现实中毫无用处的技术呢?
人们对于区块链的未来有许多难以置信的论断,比如说我们应该用它来限制人工智能技术的滥用,毕竟Facebook和谷歌公司都因为侵犯用户的数据隐私而受到社会的指责。产生这种想法是基于一种对于区块链技术的误解。区块链技术不是宇宙中的一种超现实的东西,你不能把任何没法解决的难题都推给它。它只是一种特殊的数据结构而已,是一种线性的记账方法,参与记账计算机的操作者,俗称矿工,可以得到奖励。
这种特殊的数据结构有两个特别酷的创意。第一,如果修改了任意一个区块后面的任何区块都将作废,这将意味着你没法去修改任何已经发生的历史数据。第二,矿工得到奖励的条件是其参与贡献计算力的那个链条是大多数其他矿工也在工作的,这样就促使所有的参与者有极大的动力去推进共识(consensus)的达成,也就是最接近事实的结果。
这种设计产生的最后结果是一个无限接近于真实的历史纪录。巧妙的地方在于,最后共识的形成是基于每一个参与者根据自己的最大的利益权衡所得。因为如果矿工如果添加了一个虚假的交易或者修改了历史数据,他们将无法得到任何报酬。换句话说,如果每一个参与者按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式而参与的话,最终形成的结果一定是无限接近于历史的真实。这是一种巧妙地数学设计,按照这个思路进行下去,我们将不再需要政府或者警察来告诉我们那种交易是非法的。我们再也不需要中心化的教堂来指责我们曲解圣经,我们也不用再担心有人做坏事了。
总之,区块链的技术是这样的: “让我们创建一个非常长的文件序列——每个文件都包含哈希算法处理过的前一个文件、新的交易数据和一个难以破解的数学题题的答案——并为愿意贡献计算能力去认证这些文件并将其存储在自己计算机上的任何人配一些报酬。(哈希算法:能计算出一个数字消息所对应到的,长度固定的字符串的算法。且若输入的消息不同,它们对应到不同字符串的机率接近于确定)
现在,区块链技术的逻辑是这样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将他们的记录保存在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不会被篡改的存储方式中,会发生什么,世界会变好么?”
2006年,沃尔玛推出了一个系统,用来追踪记录香蕉从农场到零售点的过程。2009年,由于在物流过程中无法保证每个人都可以记录数据的问题,他们放弃了该计划。2017年,他们大张旗鼓地以区块链的名义重新推出了该计划。如果有人告诉你“果农不喜欢做数据输入的工作”,你如果这样回答他“我知道,但是我们可以这样来操作,让我们创建一个非常长的小文件序列,每个小文件都包含上一个文件的哈西处理”,这是一个荒谬的并且毫无意义的回答。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将他们的记录保存在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防篡改存储库中,会发生什么?“至少触摸到了真实的问题!区块链技术的真正价值在于发明了一种历史记录无法被篡改的数据库,而不是外界宣扬的实现了去中心化!
2. 基于区块链的信用体系在实践中四分五裂
有些人把区块链当作一根“未来主义色彩的可以确保信用和真实的魔杖”——在面对的困境上挥舞一把区块链,你的数据就会突然真实有效。对于那些需要被认为是有效的,几乎任何东西,区块链都被提议作为一个解决方案。
的确,篡改存储在区块链上的数据很难,但是认为区块链是建立信用机制维护世界和平的好方法,这是错误的。区块链技术和世界和平之间我们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为了理解为什么会这样,让我们回到理论上来。让我们来探讨一个被广泛看好的区块链应用场景: 购买一个带有“智能合约”的电子书。因为你和电子书供应商是互联网上的两个个体,你不信任电子书供应商,他们也不信任你,但是,因为有了智能合约的存在,你可以信任交易。
在传统的系统中,一旦你付钱,你就希望你能收到这本书,但是一旦卖家收到了你的钱,他们就没有任何动力去送货了。你依赖Visa、亚马逊或政府来让交易变得公平可信——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方法啊!相比之下,在区块链系统中,通过将交易作为一个防篡改的数据库中的记录来处理。货币和数字产品的转移是自动的,点对点的和直接的,不需要中间人来仲裁交易、规定条款并在这个过程中收取佣金。对每个人来说不是更好吗?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嗯。也许你很擅长编程。但是对于这个智能合约(有点像一种小说家提出的漫构想),你需要花一两个小时来确保合同的正常运行,并确保书实际到达了购买者的手中。
编写程序是困难的,但是还不是最棘手的事情。世界上最难以验证的智能合约有一个没有人注意到的小bug。这个小bug有可能导致黑客可以从中获利数千万美元。即使是世界上最热衷于研究数字货币的人都无法保证自己价值1.5的投资基金是安全的。也许你为了确保自己的毕生积蓄不被黑客偷走,宁愿自己去写智能合约的软件,但这样真的值得么?
如果这样,买一本书也太复杂了吧。这种情况下无法做到安全无风险,而是造成了很大的安全风险。你保护自己的能力全部都押注给了软件。还不如之前的去信任值得信任的人更有效率。
另一个例子:在那种政府缺乏控制力的国家,将投票记录保存在不属于任何人的防篡改的数据库中,听起来是正确的。但阿富汗村民是否打算从广播节点下载区块链,并从他的Linux命令行解密,以独立验证他的投票是否已被计算在内?或者,他们可以信赖非盈利组织提供的移动应用程序?
这些听起来像愚蠢的例子——小说家和村民雇佣电子保镖黑客来保护他们免受恶意客户和非营利组织的攻击,而这些恶意客户和非营利组织的智能合约可能会窃取他们的钱和选票?什么?直到你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重点。在区块链世界,个人并非依赖信任或监管,而是有意对自己的安全防范措施负责。如果他们使用的软件是恶意的或错误的,他们应该仔细阅读软件。
3.区块链背后的整个世界观是错误的
你一遍又一遍地看到这样的论断,区块链系统应该更值得信赖,但实际上它们是世界上最不值得信赖的系统。如今,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比特币交易所接连三次遭到黑客攻击,还有一次被指控内幕交易。明星项目DAO smart contract被抽干,电子货币价格波动是世界上管理最糟糕货币的10倍,而作为“杀手应用程序”,比特币几乎可以肯定是由涉及数十亿美元的虚假交易人为支撑的。
区块链技术只能做到让你去审核数据是否被篡改,他并不会保证你的数据输入值得信赖。那些骗子依然可以无障碍的进入系统。在芒果上喷洒农药的果农依然可以宣称自己的水果是有机的,腐败的政府依然可以通过分配一百万个IP地址给他们的亲信来控制选票,一个基于区块链技术的货币体系随时可以崩溃。什么都没有改变,世界依然可以混乱。
那么,信任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
在购买电子书的情况下,即使您是通过智能合同购买电子书,为了确保交易可信,您将依赖于以下四种情况之一。每一种情况都是传统的:
1.智能合同的作者是您认识和信任的人
2.电子书的销售者有声誉可维护
3.您或您的朋友过去成功地从该销售者处购买了电子书
4.您只是希望此人能够公平对待你
在每种情况下,即使交易是通过智能合同完成的,您依赖的仍然是交易对象或者中间人,而不是您的软件和自我保护权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孤岛。合同仍然有效,但承诺是用可审计的软件并不是你编写的,这一事实使它不那么透明,也不那么可信。
计票也一样。在区块链参与前,你必须相信选民登记工作是公平的,选票只发给合资格的选民,选票是匿名进行,而不是被收买或恐吓,投票制度所显示的选票与记录的选票相同,而政治亲信亦不会获得额外的选票。区块链没有让这些问题变得更容易,而是让更多的问题变得更难——但更重要的是,在区块链的背景下解决这些问题需要一套尴尬的解决办法。我们为了知道这些分录是有效的,只让我们信任的非营利组织进行分录,而您又回到了旧经典管理手段上去了。事实上,如果您去研究世界上任何区块链解决方案,不可避免地会发现有那么一个尴尬的仲裁者的存在,在这个不可信的世界里,还有那么一个我们可以信任的老大。
4.中世纪的解决方案:骑士团其实是某种层度上担任了信用仲裁者的角色
然而,如果没有这个我们可以信任的老大仲裁者的存在——假设你真的试图依靠区块链的自我管理来建立一个世界的运作体系——你将陷入一场真正的混乱。
八百年前的欧洲,由于软弱无力的政府没有任何公信力和控制力,盗窃猖獗,银行所代表的资金安全只是一种幻想,而个人安全更是悬于刀刃之上。这是索马里现在的样子,也是在任由完全去中心化的区块链野蛮生长的情况下世界未来的样子。
即使是最顽固的电子货币支持者在实践中也宁愿依赖信任,而不是依赖他们自己的密码系统。93 %的比特币由有组织的财团开采,但没有一个财团使用智能合约来管理支付。相反,他们承诺自己的“长期稳定和准确的信用备案”。听起来像个值得信赖的中间人!
丝绸之路也是如此,它是一个由电子货币驱动的在线毒品交易市场。丝绸之路的关键不是比特币(这只是为了逃避政府的侦察),而是信用分数让人们相信罪犯。信用分数并不是在防篡改的区块链身上追踪的,而是由一个值得信赖的中间人追踪的!
如果连Ripple, Silk Road, Slush Pool们都喜欢传统的信用制度,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相信完全去中心化的技术可以生长起来!
5.是时候放弃去中心化的理想了
分布式、防篡改的数据库听起来是一个很好的方式来审核芒果的来源、新鲜程度以及是否喷洒了杀虫剂。但实际上,关于食品标签的法律、非营利组织或政府检查员、独立的可信赖的自由媒体、那些信任仲裁者保护的员工、可信的杂货店、当地非营利性农贸市场等等,都会做得更好。真正关心食品安全的人不会采用区块链,因为信任永远好于不信任。区块链的技术乱象暴露了它的逻辑的乱象——一位软件工程师指出,将数据存储在一系列加密文件中,不会让摘芒果的人准确地报告他们是否喷洒农药。去中心化地记录数据只是创造一个不可串改数据库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就像农贸市场里的有机标签一样,真实往往在我们眼前而我们却视而不见。你是否希望有一种金融机构,以所有传统方式进行有效的监管,同时又具有以人为本的精神?你是否希望信用合作社的成员选举其董事,收获的利益在成员之间合理分配。想让选举更加安全和民主吗?去编写开源投票软件吧!
任何基于消除信任的项目未能吸引客户的兴趣,因为信任实际上是非常宝贵的。在一个无法无天、不信任的世界里,利己主义是唯一的原则,偏执狂是唯一的安全来源,这个世界不会是天堂,而是中世纪的久违的地狱。
作为一个社会,尤其是作为技术专家和企业家,我们必须善于合作,在信任别人和值得被别人信的任层面合作。我们不应该将资源用于消除信任,而应该将资源用于创建信任。我们使用一系列加密文件存储历史数据只是手段而已。